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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是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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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謝兩位少俠相助,老夫呼延徹在此先謝過了。”

出於禮節,老人一拱手,秦微,時崆便向老人做了個揖。

可是呼延徹大名一出,時崆的身體卻僵了一僵。

也許即使這個老人此時自稱是大齊的皇帝,時崆都不會表現出一點不自然的反應,可偏偏是呼延徹!

即使是這樣的僵硬反應,只有那麽一瞬間的功夫。呼延徹的註意力還主要都在方才出手精妙至極的秦微身上,也就沒有發現時崆的異樣。

只是他沒發現,秦微卻發覺了時崆的不對勁。方才的不對勁,和現在的不對勁。時崆整個人的氣質都變了。時崆平常是極不願引人註意的,這樣既有利於做事,又能夠使轉變自然而然。

“小子木朝,這位是小子未婚妻子秦微,方才不知是呼延前輩,左右權衡,讓令公子多受了不少傷,小子這裏還有些傷藥...”

“誒—”呼延徹一生豪爽,最受不了這樣的話,若是別人還能忍耐,偏偏時崆說著就讓他十分厭煩。一聽到,立刻把時崆的話打斷。“人之常情!不管怎麽說方才還是你們兩個救了老夫一家!”

秦微聽到時崆這樣的反應,又自稱木朝,取表字暮朝之音,顯然是極力的疏遠,又叫到呼延前輩,便記起初遇那日,他便是跑去寒泉求助於一位呼延前輩,又記起武林之中關於呼延徹的描述,和他的銀情令,原來時崆不肯吐露真實姓名是將時氏一族滿門之恨遷怒了這位老前輩了!

掛心著時崆的心情,秦微卻忽略了一個詞——“未婚妻”。

同時也忽略了,時崆看他們不爽不僅是往事的遷怒,還有被打擾的惱怒。

時崆心中不痛快,那一句未婚妻也是順口就說了出來。不願意與呼延徹深交,所以專挑呼延徹最厭煩的酸腐而富有心計的姿態相對,他也算是攻於人心,能夠輕易的讓人對他生出好感,自然也能很輕易的讓人厭惡。

果然呼延徹對他的一點好感一下子就散了。

“不知呼延前輩為何進入雲澤,還遭了這些人的伏手?”這話聽起來頗為熱絡,只是要將話題盡快結束罷了。

那廂老嫗正忙著給寶貝兒子上藥,耳中卻是一句不落的聽著。她卻不是呼延徹又要聽又要看,註意力還都是在秦微這邊的,老嫗更關註時崆。

這小子的功夫簡練精湛,一招致命,氣息內斂,神華不顯,毫不顯眼。若不是他一眼看上去覺得這少年面善,也不會註意到他。這樣的人本該氣度沈穩,甚至低沈,可方才與老頭子說話卻透露出一絲的疏離與不滿!前後態度也大為改變,並且用的盡是自家老頭子最厭惡的儒生口吻,江湖上呼延徹鼎鼎大名,他厭惡酸腐儒生的習慣也是同樣的大名鼎鼎。

這個少年言辭倒還不算多麽酸腐,只是那般矯揉做作的舉止,分明是故意要老頭子厭惡於他。

這邊呼延徹向秦微解釋,原來他們的兒子呼延明五歲時患了一場大病,雖然耗費了很大的力氣人脈終於將病治好了,智力卻停駐在五歲,再無增長,數十年來夫妻二人為了兒子的癡呆大費苦心。終於在八年前得了一張奇方,有希望醫治孩子。

而這張奇方之中所需的藥材也是稀罕珍貴,饒是他們夫妻為了籌備藥材也散盡了家財,更有些藥物有價無市,只得自行尋找,他們走南闖北的尋找了八年時間,總算只差雲澤裏的一味並不是十分珍貴的迷霧草。

夫妻二人便帶著兒子進了雲澤,花了一個多月總算是找到了迷霧草,卻不料遭了一隊尋寶人的突擊,陷入了他們的十八鐵人陣,這陣法是從少林寺的十八銅人陣演化而來,為了避嫌取了鐵人陣這個名字。二老的人頭早在江湖上被仇家重金懸賞,這些年因為東奔西走,有意躲避,倒也沒什麽人找得到他們,只是有時候撞見了,這樣的事情還是會發生。而這群尋寶人便是無意撞見,見財起意,不要同夥性命的追殺二老。

二老都已年老體衰,加之在雲澤逗留一月,寒氣侵體,這個兒子又只學得會那麽四招,只天生神力,而無內力,這一個月光是給兒子渡真氣也將二老的內力耗費了不少!驟然遭襲,三個人支撐困難。好不容易脫了陣,二老還沒恢覆氣力就被追上,而後便有了方才的一戰。

聽到呼延徹夫婦是為了兒子奔走多年,而遠離了那寒泉水府,時崆心中被勾起的恨意又被壓了下去。

心中冷笑,夾雜著嘲諷。

嘲諷的不是別人,而是自己。

本就是時氏一族本身的事情,幫是人情,不幫是本性,怎能怨懟與他人!就算呼延夫婦與自家長輩有多麽深厚的交情,也未必就到了肯為時家赴湯蹈火的地步,憑什麽怨恨人家。

他本就是個通透的人,深知比起情意,利益都要更加可以信任。他早年不曾嘗過世態炎涼之時便不喜幫人,也不願意欠人人情,更不指望這些交往稀疏的人能冒著那麽大的風險為一個時家做出冒犯天子的事情。

更何況就算那時候呼延徹在那寒泉,又能怎樣,也許除了讓他不能遇到秦微之外什麽都改變不了。

既然如此,又有什麽呢?

也許他還是幸運的,至少遇到了秦微了不是麽?

況且,他們的理由足以抹去他的怨懟,他的遷怒。

時崆心中雖然沒了怨懟之意,但想起時氏一族,時崆心口說不上多麽憤恨,憋悶還是有的。他本就是敏銳多思的性格,只是更擅長控制罷了。

這幾日與秦微相處,壓抑多年自欺欺人的情感驟然塙堤,隨之迸發的也有這些年壓抑的不能排解的情緒。

剛剛得到這個人,他迫切的想要相信這個人屬於自己,不會離開,這讓他無比的安心,一個積壓了太多情緒太多想法太多事情的人,本身又是善於表達卻不得不緊鎖心扉的人,忽然得了一個放進心底的人,又忽然有了一個引動心緒的機會,他迫切的不想要再虛假的掩飾自己的情緒,只想要對她傾訴,只想要有她知道,卻在兩人之間剛剛開始升溫的時候被故人打斷,即使現在不再怨懟,卻也還是十分不悅,不想久留。

這邊講了這許久,老嫗已哄著給兒子和自己都上了藥換了衣裳,還取出一樣東西,低頭笑著,此時也只有他癡傻的兒子才看到母親臉上那溫柔慈愛的笑容。

雖然含著淚水,雖然他的癡傻的,但他也知道,有著這樣的笑容的母親,是很美的。

時崆的神色變幻雖然很不明顯,卻也都落入了老嫗眼中,更何況他的相貌,他的年紀,和那改做了木朝的名字。

老嫗對時氏一族的了解遠遠要超過呼延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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